六尺之下并无黄泉

*

为零。

戈德里克 格兰芬多如是说。

 

 

 

 

*

       魔法部那帮饭桶该是脑子进了巴波块茎脓水。

       戈德里克想，不知道是哪个鬼才把大不列颠有史以来最恐怖的黑巫师送去阿兹卡班和摄魂怪贴贴。

     堪比把马形水怪扔水里，护树罗锅放仙人蛋中的伟大举动。

      可不是么。斯莱特林敲着栏杆嘻皮笑脸，这里气候宜人，风景甚好，看守亲切，狱友善良。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这——里～

        好吧，以上只是想象。黑巫师只是翘着二郎腿躺地上，优雅闲适地像在自己家一样，感觉到他的靠近连眼皮都懒得抬：

 

       啊，是来嘲讽你阔别已久的老仇敌吗，格兰芬多骑士？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不能。斯莱特林坐起身。缠在四肢上的铁链叮当作响。他嘴唇绛紫，脸色苍白如死人。和摄魂怪热吻都比这容易些。

 

       那可真是难为你了。格兰芬多冷静地说，除了我之外应该没别的生物敢吻你。

 

       斯莱特林用蛇语骂了一声。

 

      去你的，信不信我现在叫一只小黑袍过来？

 

     阿兹卡班外的摄魂怪徘徊着，远望上去像尸体上方盘旋的秃鹫，又如飞舞的蝇群，蠢蠢欲动。有几只凑了过来，觊觎着鲜活的，纯净的灵魂。黑巫师只是远远瞥了一眼它们便诚慌诚恐地退去。

 

      你还真是使唤这些怪物跟使唤小狗一样。

 

       就像魔法部那些人使唤你一样？斯莱特林发出哂笑。

 

       沉默。

 

        斯莱特林总是有各种办法让他青筋直冒，理智出走，顺带把他怼得哑口无言。他们总是吵，吵理念，吵生源，吵学生的教育问题，吵谁扯坏了谁的袍子，吵萨拉查做的饭为什么那么难吃——不，那次没吵，斯莱特林把盘子直接扣到他脸上，他们成功打了起来。

 

      那时候，以及之后的无数次，他们在分手的边缘反复横跳。

 

       当然是没分成。基本上每一次争吵或决斗都以激烈的忄生事结尾。格兰芬多发现一个绝窍：他没有必要吵赢他或打赢他，他只用让他闭嘴就够了。

 

      甚至可以的话能让他哭出来。

 

     暴力和忄生如影随形。斯莱特林哼着歌，而爱与恨一体双面，我们是如此热衷于折磨彼此～~

 

     格兰芬多的思绪漫无边际。而黑巫师的嘲讽仍在继续：

 

      连你自己都没法反驳对不对？你想和巫师界那些目光短浅贪婪懦弱的鼠辈合作，而他们试图控制你，奴役你，吸干你的血——霍格沃茨初建时他们避不可及，等到局势稳定后又渴望分一杯羹。

 

      他们需要的不是合作，而是统治，戈德里克。萨拉查轻声说。

 

       这就是你的想法，让我们称王称霸？格兰芬多努力控制自己的语气，而怒火还是忍不住冒起来。你想做什么——征服也好掠夺也好，那是你的事，但是——但是不要把霍格沃茨当成你野心的挡箭牌。

 

      黑巫师笑得可厉害了：高尚是你最大的弱点。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斯莱特林一直在诱惑他：道德只是针对愚者的枷锁，正义只是麻痹弱者的毒药，历史不会记录过程她只要结果：世上经久不衰的只有尔虞我诈利益与累累枯骨上的强权——为什么是那些平庸之辈，而不能是更强大，更坚定，更能给巫师界一个光明未来的我们呢？

 

       有时候，他承认他几乎被毒蛇蛊惑。

 

      但霍格沃兹必须是超然的，不受权力角逐的影响，不受利益倾扎的掣肘。不管在什么时候，她都会张开臂膀庇护所有无家可归者，无论出身，无论血统。而一旦与纯血世家挂钩，她就可能成为纯血们垄断知识排除异己的工具；一旦被魔法部干预，她就可能成为政客们巩固势力聚结党羽的秽地。

 

       斯莱特林想建立自己的规则，但这同样会把霍格沃兹拖入漩涡，更何况，还有那家伙毫无掩饰的私心——斯莱特林有把学生培养成自己势力的倾向，戈德里克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恋人肆意危险又不可预测。他的野心到了哪一步呢？整顿魔法部？统领巫师界？或者更甚，去杀戮，去侵略……

 

       你知道的，我不在乎手段的卑劣与否，我也不在乎为人基本的善恶观。我以霍格沃兹为立场比起责任心更多的是不甘寂寞。我追求极致，戈德里克。

        为这些破事儿他们争论的次数和滚床单的次数差不多。格兰芬多一直在掰正斯莱特林歪到天边的三观，消耗他精力的同时摁灭他搞事情的心思。在他们决裂之前成就显著效果卓越。至少人们谈起斯莱特林的身份时是擅长黑魔法的教授而不是热衷教育的黑魔王。

 

      而在他们决裂后——

 

      指甲嵌入掌心。戈德里克感到内心隐痛。

 

       斯莱特林苍白冷瘦的手伸出铁栏，向前，攥住戈德里克的袍角。不知道为何黑巫师看上去很开心。戈德里克还是顺着对方轻微的拉拽盘腿坐在地上，他握住了他的手，很冷，像握住了一块冰。

 

       我很开心，戈德里克，我很开心。斯莱特林的眼角挑了起来，至少你还肯用“我们”这个词。我们，我们，他重复了两边这个词，神经质地反复咀嚼。

 

       这已经称得上讨好了，格兰芬多受宠若惊。

 

       无论如何，抛开立场与理念，我们永远是一体的。他捧住他的脸，要知道进监狱能让你转性我应该早点试试。

 

      斯莱特林啧了一声，那我会把你丢去喂蛇怪。

 

 

*

 

     感觉如何？

 

     冷。

 

      斯莱特林小口啃着赫尔加做的饼干。戈德里克脱下自己的斗篷。厚又蓬松的动物皮毛把黑巫师整个人裹住，他享受地眯起眼：

 

      要不是有栏杆挡着我们可以做一些温暖身心的事。黑巫师十分遗憾。

 

      ……别得寸进尺。

 

     我们都分开半年了，按道理该干柴烈火——

 

      格兰芬多忍无可忍地用饼干把他的嘴塞住。

 

      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嘁。

 

 

*

       魔法部的人在商议处决你。

       他们开心就好，我不介意。

        我们申请了探视，申请了三次他们拒绝三次。那帮人一边想用我们牵制你，一边害怕我们重新联合。罗伊喝了复方汤剂用我的模样与他们周旋，而我溜过来找你。

       黑巫师耸耸肩，他恋恋不舍地舔着手指上的糖霜。动作带着几分色气：

      其实你来不来无所谓，饼干送到了就行。

      吃完就翻脸啊，真没良心。

     我以为你很好奇我为什么要来阿兹卡班。

     你不会说的。

      斯莱特林的恶趣味他心知肚明。无非是想吊他胃口，然后再得意洋洋地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自他们相识起，斯莱特林就没在与他人的搏弈上吃过亏，偶尔的“思虑不周”和“委屈求全”也是为了更大的目的。

      他承认他忌惮他，可在忌惮的同时又喜欢得要命。

      ……总感觉你在想些十分无礼的事情。

     萨尔，你……真得不考虑回来吗？

     我又能回哪里去？

     黑巫师回答。你我都心知肚明，有些事情是回不去的。我承认……虽然我能控制那些东西，但我也受到了摄魂怪的影响。他们拿走了我关于你们的记忆，某种程度上这让我的态度没那么强硬。但这不代表我们之前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斯莱特林慢吞吞地脱下斗篷。他隔着铁栏递了过去。格兰芬多没接。

      你留着吧。

       也好。他顿了顿。我会一直留着。

       哪怕到最后刀剑相向时也会留着这份体温。